病毒溯源應全球“聯合作戰” ——專訪日本病毒學家北里海雄

◎ 科技日報駐日本記者 陳超

新冠肺炎疫情已發生3個多月，肆虐了全世界200多個國家和地區，感染人數與日俱增。

日本國立長崎大學病毒學家北里海雄對上述情況感到憂心。在接受科技日報記者采訪時，他從病毒傳播特征、病毒溯源的科學性和長期性、中國科學家的貢獻等方面做了詳細分析，并呼吁全世界“聯合作戰”。

日本國立長崎大學病毒學家北里海雄 圖源：受訪者提供

新冠病毒傳播特征及

全球大流行的主要原因

北里總結，綜合全世界很多的研究報告，與以前發現的SARS-CoV及MERS-CoV比較，這次的新冠病毒有幾個新的顯著特征。

首先，新冠病毒的刺突蛋白（S蛋白）是負責病毒顆粒與其感染細胞的表面受體——人體血管緊張素轉化酶2（ACE2）結合的蛋白，新冠病毒的S蛋白與其細胞受體ACE2結合的親和力比SARS-CoV的S蛋白要高10到20倍。S蛋白與受體結合的高親和力顯示，病毒顆粒對細胞的黏附力強，很容易感染細胞。

新冠病毒與流感病毒等呼吸道感染性囊泡病毒一樣，侵入感染細胞的感染過程具有蛋白酶依存性的特點。S蛋白本身是前驅蛋白沒有細胞融合活性，只有被細胞的蛋白酶切成S1及S2兩個蛋白片段，S2中的負責細胞膜融合的融合肽（FP）露出后，S蛋白被活化，病毒顆粒方能與感染細胞膜融合，侵入細胞內，完成其感染過程。

新冠病毒的第二個特征，就是其S蛋白具有SARS-CoV及MERS-CoV的S蛋白所不具有的，S1和S2之間存在一個Furin蛋白酶的酶切位點。Furin蛋白酶是人細胞普遍存在的一種蛋白酶。新冠病毒顆粒從感染的人體細胞內組裝并釋放出來的時候，病毒S蛋白因已經被細胞內的Furin蛋白酶切割成S1和S2的活化狀態，其病毒顆粒就已經具有了極強的細胞感染及融膜活性，這一特征使新冠病毒的感染效率可能要比SARS-CoV高出近1000倍。

最后，新冠病毒S蛋白的結構特征決定了其具有極強的感染細胞及快速復制能力。因此，被感染者還沒有出現全身癥狀的感染初期就可以釋放出大量的、具有極強感染性的病毒顆粒。比流感病毒還要強的感染性是這次新冠病毒能夠世界大流行的主要原因。

病毒溯源是十分嚴肅的科學問題

需有明確證據支持

北里說，冠狀病毒可分類為α、β、γ、δ4個屬。γ、δ屬主要感染鳥類，而α、β屬主要感染哺乳類動物，新冠病毒分類屬于β屬，天然宿主可能來源于蝙蝠，也有報道在穿山甲、蛇等其它野生動物中發現類似病毒。

目前新冠病毒從天然宿主或經過某些中間宿主感染人，還是直接感染人，其真正傳染途徑目前還沒有找到。因此，病毒溯源、尋找中間宿主、研究病毒進入人群的傳播途徑，對于徹底切斷病毒傳播，意義十分重大。

這是一個十分嚴肅的科學問題，既然是科學, 就需要有明確的證據支持。這個問題的解決，需要全世界的科學家共同努力才能實現。

篩查疑似流感病例患者血清抗體

或可為尋找源頭提供線索

北里認為，人類歷史上不斷出現的瘟疫記錄，預示著不斷會有新型病毒從其他生物侵入人群。每一種新型病毒的出現，因人體對其不具有天然免疫力，所以無法通過免疫系統有效阻止病毒的感染，病毒會不斷在人群中擴散復制其“子孫”，直到大多數人群對其具有免疫力，才能抑制住疫情的發展。

人類對待新興病毒的感染最有效的手段就是研究開發疫苗，在成功開發并接種疫苗實現群體免疫之前，每個人對病毒都易感，很難做到獨善其身。

人體的免疫系統對侵入體內病原體的感染具有記憶功能。用目前的技術只要檢測血液中的抗體，就可以篩查出各種曾經感染過的病原體的“履歷”。

如果將來在世界范圍廣泛篩查臨床疑似流感病例等患者的血清抗體，有助于為尋找新冠病毒感染源頭提供線索。

中國科學家應對全新挑戰已站好第一班崗

這次新冠病毒肺炎疫情雖然武漢最早報告，但病毒的源頭科學上還沒有定論。

在疫情發現初期，中國的醫生及科學工作者用最短的時間，高效地分離出病毒，解析了病毒全基因組序列，并迅速向全世界公開，使全世界很快認識到一種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癥的出現。這充分體現了中國科學家的優秀及為人類公共健康事業的負責任精神，為人類共同面對新的挑戰站好了第一班崗。

另外，為了迅速控制住疫情的蔓延，中國政府不惜經濟遭受重大損失，快速采取了人類歷史上絕無僅有的，對千萬人口以上規模的大都市實行嚴格的封城措施，使疫情在國內的蔓延得到有效遏制。中國的這些努力和犧牲為全世界共同迎擊疫情爭取了寶貴的時間，受到國際衛生組織及各國相關專家的高度贊賞和評價。

全世界疫情蔓延，各國應“聯合作戰”

當疫情在中國發生的初期階段，世界各國本應立刻警覺，嚴陣以待做好各種應對準備。令人遺憾的是，有很多國家的一些抱有各種偏見歧視、不負責任的政客，不能采取正確積極的防御措施，有效阻遏疫情在本國的擴散，導致疫情在全世界蔓延。為了推卸其政治責任，他們利用媒體炒作，使這次本應是人類面對共同敵人的“聯合作戰”，蒙上了政治及意識形態的陰影。

北里說，這次新冠肺炎疫情堪稱人類百年一遇的全球公共衛生危機，不僅嚴重威脅人類生命與健康，對人類社會的政治、經濟、國家管理體制等系統也帶來了巨大的挑戰。

病毒對人類生命及健康造成巨大威脅，它的侵害從來不分國家、種族、性別、年齡及社會地位，是人類共同的敵人。面對人類共同的敵人時，全世界各國應聯合起來，集人類的智慧和科技力量，攜手共同抗擊。

北里提醒，新冠病毒在人類廣泛接種疫苗之前隨時都可能再次暴發，在不影響正常社會穩定發展的同時，應積極做好各種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