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口水務局副局長符傳君以“越發達，水越黑”的言論而新獲“最牛副局長”的網上稱號。我以為這個稱號不免有濫用之嫌。

不少人拿符傳君的“越發達，水越黑”與逯軍的“是準備替黨說話，還是替老百姓說話”作比，覺得不相上下。我覺得，符傳君與逯軍的言論差得遠。他們都在陳述“內心的真實”，可視為“特殊的真話”。但逯軍的言論，可以說是內心秘密的泄漏，而他并無泄漏這種秘密的勇氣，泄漏也非他的本意，只是一時漏嘴；而符傳君的言論，看上去更像是有意識地擺出了一個事實。

我沒有看到海南新聞頻道的相關視頻，不知道符傳君與記者之間問答的原始情況。根據現有新聞報道的描述，記者問“海口污水問題為何長年未解決”，符傳君答，“中山、東莞一帶，包括長江三角洲附近的蘇州、浙江一帶，就是說只要發達的地區，越發達，水越黑。”有記者兩天后再次就此事采訪符傳君，他再次表示“經濟發達了，排放的污水越多，水就越黑”，并反問記者：“北京、紐約的水不黑嗎？”

如果這是問答的全部，我必須說，符傳君把“越發達，水越黑”作為“海口污水問題為何長年未解決”的回答，是有些答非所問的。解決污水問題，與污水產出有關，也與污水治理有關，而記者向水務官員提問污水問題，尤其希望了解的是治理方面的情況。符傳君只談污水產出而不談治理，明顯跑靶。這樣的回答，足以讓人懷疑水務局對污水治理的態度，也足以讓人懷疑其污水治理上的作為。

媒體反復究問“越發達，水越黑”，固然是一種采訪策略，但以此得出水務局不作為的結論也未必站得住腳。我想，大家可以用更加坦然的方式，去追問海口水務局在污水治理上的態度和作為，而非揪住一個“有問題的說法”做含義雋永的詰問，何況“越發達，水越黑”還是難以回避的現實。

就中國的實際看，不能不承認，包括水污染在內，環境大致上呈現了“越發達，越污染”的狀態，污染程度與發展水平呈現高度相關，“先污染后治理”事實上成為一些地方的選擇。符傳君以此解釋海口污水問題長年未能解決，顯然不算全面，但不能不說觸及了部分的原因，而且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你可以質問海口為何不能走一條發展的新路，也可以質問國家為什么沒有避免發達國家在環境問題上曾經走過的彎路，但不能否認“越發達，水越黑”已是事實。符傳君對這樣一種現象有何價值上的判斷？并不清晰。他沒有說這種現象是否需要改變，對于一個地方官員來說，或許還確實存在著發展的困惑，那些“更發達”的地方，“先發展一步”的優勢與“水更黑”密不可分，后發展地區如何選擇自己的道路？這種地區間的差異，放大而言，差不多與廢氣排放問題的國際分配相當，發達國家除美國之外，幾乎都有更高的環境要求，而發展中國家既希望承擔自己的義務，也力圖爭取與經濟發展相應的排放量。

你可以用很多國際上先進的治理實例來說明，污水狀況與發達與否并無直接關系，但我想如果能夠舉一個中國的例子，會更有說服力一些。另外，哪怕是環境很好的發達國家，其國內大概也存在不同程度的污水問題，那些工業化、城市化水平更高的地方，問題會更大一些，同一國家內，恐怕仍然多少有“越發達，水越黑”的問題。

“越發達，水越黑”，作為描述是真實的，作為現實是可嘆的，作為污水問題不能解決的理由是無道理的。每個地方都應當追求綠色發展，這不言而喻，但也不必把一個后發展地區的官員說的一句實話作為“反面典型”，正如中國在承諾環保義務的同時，還強調發達國家必須盡到更多的責任。(作者為知名雜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