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在媒體與大學生之間發生的事情很值得思考,一是對媒體與權力的反思,二是對大學生的精神狀況及其根源的研究。但是,我首先想到的是英國作曲家蒂皮特創作的清唱劇《我們時代的孩子》,它的一些主題詞使人深思:“哦,我的孩子!”“我究竟對你—我的兒子做過些什么?”這是無法回避的問題,我們就從這里開始吧。
教育話語與大學生的道具化
從基本的層面來看,整個中國教育體制在價值理念上的扭曲與迷失是導致大學生的政治冷漠和恐懼的重要根源。教育的最高價值不僅僅是傳授知識,更重要的是開拓人的胸懷、培養人的獨立思考能力、培養當代公共社會的理想公民。為此,教育本身必須是獨立的、自由的、超越現實的,教育本身必須具有理想主義的精神氣質。然而,放眼教育的現實。在威權的形塑下,“教育何為?”這樣的根本問題長期被扭曲與迷失,受教育者的靈魂與精神氣質中出現對人類根本理想價值的冷漠、對威權的恐懼是必然的。
教育體制的具體執行者是學校的領導人與教師,冷漠與恐懼正是從這里開始“言傳身教”給大學生的。大學中的行政主宰學術、官本位利益膨脹的現實使許多大學教師、行政人員競逐于官場,媚上作態是他們在校園里平常的本能反應,對政治的冷漠是必然的;一旦風波涌起,在威權下對個人利益的考慮和恐懼更是十分自然。為了坐穩校園中處級、廳局級的交椅而不惜出賣學生者,并不鮮見。校長不容易當,但是不當這個校長卻并不困難;“很多事情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但是你自己的靈魂取向卻是你自己可以決定的。舊時代的大學校長還多少保有的那種節操和骨頭已經難見到,很令人唏噓不已。污濁的利益捆綁使大學官員回避著道德底線的拷問,這對于大學生的冷漠與恐懼的影響應如何評估?
再看我們的教師,說實話,有多少人的價值取向、思想能力以及精神氣質與理想中的教育價值理念是相符合的?當教師成為了教育體制現狀的獲利者的時候,對政治的冷漠與恐懼也是很自然地發生的;更不用說,多少教授為了躋身廳局級跟班的行列而奔走競逐,很難設想他們與追求真理之間還有什么紐帶可以連結在一起。為人師者在大是大非問題上的冷漠、怯懦和恐懼已成為教育中的常態,學生的冷漠與恐懼又有什么奇怪呢? 在談大學生的問題的時候,讓我們這些當教師的人首先承認、震驚和內疚吧,大學教師尤其需要回顧人類思想史上大學的理想主義精神,尤其需要睜開眼睛看看仍存在著苦難的社會現實,由此而反思我們自己身上的惰性、怯懦與勢利之心,然后真誠地面對學生吧!
從教育者談到政治課程教育,這是思考的自然路徑。本應該要培養學生對政治問題的獨立思考能力和對社會的分析批判能力的課程,卻是以意識形態的宏觀話語對學生進行灌輸,其功利主義的目的無非是使其成為“無思想者的思想”,成為大學生面對宣傳機器時說話的依據。從這樣的角度來看,對最近議論頗多的媒體與學生之間的報道事件的復雜性,我認為并不排除有些對話的真實性。我甚至可以設想如果同樣的情境發生在我周圍的學生或青年教師、青年行政人員身上,出現同樣的對話絕不是不可能。這是因為,那種對話的話語框架、威權籠罩的色彩其實正是各種名目的公共政治課程的自然延伸,它們不僅沒有系統地把真正有價值的、符合人類文明普世準則的政治學、倫理學知識傳授給學生,不僅沒有鼓勵學生結合理論知識思考中國現實問題以培養獨立的判斷力,反而更是在一種完全虛幻、徹底不真實的話語枷鎖的囿限中繼續灌輸著錯誤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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