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日，全國數以萬計的學子分別在幾十個城市參加了被媒體形象地稱為“華約”和“北約”的自主招生聯考。

若從為什么要推行自主招生的大道理去評判，上述招考聯盟顯然與其初衷背道而馳。因為自主招生原本就是希望通過調整“考試”這根指揮棒來顛覆應試教育，改變死記硬背的讀書模式，培養和選拔真正有創造力的人才。然而，演化到如今這樣大規模的“聯考”，豈非又重新回到傳統高考的老路上去了？

但若從考生和學校為自主招生投入的精力和資源這一層面的小道理來看，聯考也不是一點合理性沒有，這畢竟是一種提高效率的折中辦法。明眼人一目了然，組織和參加聯考的唯一目的其實僅僅是“招生共享”。也就是說，“華約”的7個學校不必各自搞一個自主招生；而一個有志于理工科的考生，參加一個“華約”，就代替了分別參加7所大學的自主招生。

我覺得，這個問題的真正癥結，恐怕并不在大學們該不該結成聯盟，而在于梳理清楚“考試”與“錄用”（或“選拔”）之間的關系。按我個人的看法，考試，應當是對某個人在一段時間以來的某項學習達到了何種程度的檢驗，它是對過去的總結。對考試通過者，應當頒發相應的證明（如畢業證書）以示其合格。而招生（錄用或選拔）的行為，則是面向未來的，它應當關注的首要問題是某個人展示出來的能力是否勝任其未來的任務。考試的成績可以作為招生的重要參考指標（比如美國大學的招生），但假如它變成唯一指標的話（多少分以上就能進什么學校、什么院系），那么必將導致應試教育，并不會因為“華約”、“北約”和“同盟”聯考的內容多么豐富多彩而有所改變。

前段時間網絡上盛傳的所謂“復旦千分試題攻略”，揭示的就是這個簡單道理。同樣，幾個月前國家教育部門調整高考加分項目，首先拿近年來千夫所指的“奧數”開刀。但它沒有搞清楚的一點是：其實“奧數”本身并不是死讀書、增加負擔的罪魁。只要被當做高考加分的標準化工具，別說“奧數”，就是現在看起來有利于學生減負及德智體全面發展的籃球課（或助人為樂做好事）都一樣會異化成負擔和死記硬背。我自己當年是學理科的，但我從小到大一直喜好文史，高三畢業班那年仍然讀了很多文學和歷史書，我覺得它們給我帶來的只有樂趣，毫無負擔，關鍵就在于我讀它們不是為了考試加分。

真正意義上的自主招生，根本不應該有任何考試及其標準答案，遑論幾所、十幾所大學的聯考！如同真正公正合理的官員考核根本不應該有什么具體的數據指標而應完全取決于選民的主觀滿意度（選票）一樣，招什么樣的學生，應該是各個大學根據自己的特點和需要主觀地自由決定的，所有的考試成績，至多只能作為一個參考罷了。甚至，即便北京大學今年認為它的學生應該會自己做飯而明年又認為學生不必會做飯、認為學生A應該會做飯而學生B沒有必要會自己做飯，我都不會覺得這有什么不妥的。然而，在中國這樣一個擁有1300多年科舉取人傳統、當下又處處特權橫行的失范的社會里，沒有外在的統一的客觀標準的招生（選拔），又有幾個老百姓信得過呢？應試教育也許的確害人不淺，但它至少擁有最過硬的公正性。除了白紙黑字的分數，我們還能相信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