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推移，讓公眾對紅十字會運行的質疑，不斷深入。最近，央視《新聞調查》又曝光了中國商業系統紅十字會博愛服務站借慈善名義，銷售保險的事實。據報道，中國人壽仍在網上招聘博愛服務站工作人員，招聘條件中明確表示有保險代理人資格證書者優先。

中國人壽方面表示，企業與商業系統紅十字會和王鼎公司簽有協議。“他們負責社區協調、基礎設施搭建，我們負責出人員擔任志愿者，房車由商業紅十字會出資，我們租賃車輛，一輛車一月1000元。” 中國人壽并坦言，中紅博愛服務站項目對提升公司品牌形象非常有價值。“客觀上保險進社區很困難，居民都不希望生活被打擾，但我的人員在博愛小站服務，就可以贏得居民信任，愿意購買，這很正常。”

紅十字總會方面也承認，對服務站給予了支持，主要負責協調當地紅十字會做博愛小站進社區等相關工作，但沒有涉及任何利益分配。

從企業角度看，借慈善馬甲，行銷售之實，確實很正常，既有利潤，還有企業形象，何樂而不為？但從紅十字會角度看，如此便宜地出讓品牌，很不正常；把民眾信任如此便宜地賣給企業，很不正常；賣給這種“進社區很困難”的項目，更不正常！

難道紅十字會官員沒有遭遇過保險推銷員的死纏爛打，不知道 “居民不希望生活被打擾”的心情？不怕居民沖著紅十字會志愿服務來，遇到的卻是保險推銷， 心生反感，“‘惡’烏及屋”，最后砸了紅十字會的品牌？

難道紅十字會沒聽說過保險推銷員在銀行大堂穿銀行制服，移花接木，將存款單改換為保單，最后東窗事發，連銀行信譽一起敗壞？紅十字會“百毒不侵”，就敢主動借志愿者服裝給保險推銷員，不怕他們如法炮制？銀行不怕砸了招牌，是為了牟利，紅十字會不怕，又是為了什么？

普通人都知道的常識，小老百姓都懂得躲避的風險，稍微有點自尊心的人都會小心呵護的形象，紅十字會就一點沒有感覺？

在商言商，商業系統紅十字會“常在河邊走”，自然精通商業之道，開展一些經營性項目，也沒什么不可以。一般而言，非營利的公益組織可以從事有償服務，只要盈余不用于個人分配，而是全部進入公益運作，就行。但對紅十字會這樣具有崇高的人道主義理念和百年品牌的“老字號”，如何策劃和參與有償項目，則必須有講究，一旦出問題，還真不是簡單說聲“沒參加利益分配”就能把自己洗刷干凈的。

無論中國人壽還是王鼎公司，之所以要同商業系統紅十字會合作，就是看重紅十字會的品牌。各種企業都希望銷售人員能進社區。問題是，平時待在社區時間最多的，往往是老年人或其他弱勢人群，他們接觸社會少，了解情況少，反應速度慢，自我保護意識和能力薄弱，容易在銷售人員的忽悠下中招。因此，出于保護居民的目的，一般情況下，社區不允許企業進社區推銷，還會經常開展宣傳，讓居民提高警惕，注意防范各種欺詐。

由紅十字會方面來“社區協調”，其實就是借紅十字會品牌和同各級政府的工作關系，跨過這道門檻，讓推銷人員可輕松接觸到社區居民。在這樣的背景下，即使企業及員工能規范運作，不損害居民利益，紅十字會尚有風險，而要是從業人員自律不足，借此機會謀求不當利益，那卷入其中的紅十字會不就成“為虎作倀”了嗎？這哪里還有道義可言？哪里還能同“人道主義關懷”扯上關系？在關乎根本宗旨、危及道義根基的事上，紅十字會怎能如此輕率？

紅十字會要“社區協調”，還要提供房車，而每個“中紅博愛站”只能收到區區一個月1000元的租金，還全部進入王鼎公司賬戶，看起來，紅十字會所得只是骨子里是個保險推銷員的“中紅博愛志愿者”。這到底是紅十字會品牌含金量不高，連招志愿者都困難，還是“人參賣了蘿卜價”？是神圣的“紅十字”真的如此便宜，還是讓中間的哪個人占了便宜？

（作者系上海大學社會學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