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鼓勵這樣的“冒犯”

今年9月，廣東英德市公安局副局長謝龍生實名舉報該市原副市長、公安局原局長鄭北泉，稱其與一涉毒團伙關系密切，充當保護傘。近日中共清遠市紀委通報稱，鄭北泉因涉嫌徇私枉法和嚴重經濟問題，正被立案檢查。

在接受采訪時，謝龍生明確否認了“官員內斗”的說法，強調自己考慮的是“大是大非”、“原則問題”、“道德底線”，同時否認了網上帖子是自己所發。謝龍生實名舉報的真實用意不便去揣測，但和此前諸多官員實名舉報的情形不一樣，他付出的代價小得多，而且成功了，這個事實可以回應一些老問題，說明一些新現象。

這次舉報案，多多少少改變了我們對官場內部舉報的習慣看法。一直以來，內部舉報很少被視作常規反腐的固定動作，權力傾軋、人事斗爭的現實因素總是揮之不去。舉報過程也似乎少不了魚死網破，撕破臉、人身攻擊時或有之，而舉報動機就經常性地被拿來說事，以至于自我開脫、官員庇護的辯詞就是舉報人動機不純，仿佛腐敗、反腐如果少了道德色彩，輿論都不可能有關注的興趣。

我們當然希望內部舉報都是出于“大是大非”，但現實的力量常常牽絆著“大是大非”。謝龍生是逐級向上反映情況，網帖不是其所發，可能源于內部信息的泄漏，也就是說舉報超出內部控制的范圍。旁人并不知道內幕，但這些細節，某種程度上說是對官場秩序的一種冒犯，謝是如何權衡的？問題值得深思。

即便不是官場，論一般的組織，“越級”都被理解為不和諧，不講大局。等級秩序被擾亂，人情世故被忽略，一團和氣的組織關系出現了不穩定因素，同事怎么看，上級怎么看，以后的工作如何相處？所謂“官場內斗”，其實是對一般狀態下組織紀律、部門規則、上下級關系的“違抗”。古往今來，權力系統內部，以下犯上是雷池，不與上級保持一致，不維持和諧團結的局面，而是公然跳出來舉報，這是值得注意的現象。

謝龍生至少目前為止沒有付出較大代價，舉報進入了內部程序，調查有序展開。以謝龍生暫時安全著地而言，這是一次成功的內部舉報。撇開內部有可能存在的更復雜因素而言，這個案例仍然呈現了反腐的新狀況。宏觀上，反腐成為中央到地方一致宣示的決心；制度構建上，反腐正在從內部監督、外部監督等多個渠道上發力；具體操作上，舉報者出于什么心理跟查處問題沒有必然關系。

舉報是反腐的一種方式，每個人的正當權利也應受到保護。無論舉報者是官員還是其他機構和個體，調查處理都無關動機論、陰謀論。舉報者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惡意、不實的舉報，損害他人權益，要付出代價，但反映的問題，不能泥牛入海，沒了回音，更不能由此滋生報復、回護等陰暗的操作。

官員掌握著更多普通民眾所沒有的官場信息，腐敗案件顯現端倪，內部的線索總會更多，有效的自我監督與及時防范腐敗，雖不等同于反腐的全部，但的確是必需的手段。從這個意義上講，舉報需要更好的條件。當然，舉報本身又只能視為有限的方式，內部監督需要進一步突破僵化、封閉的環境，并與外部監督、法律程序實現有效銜接。“官場內斗”、發帖子，直到把事情鬧大，訴諸輿論倒逼內部調查，這種現象如果持續，人們又會怎么看待內部監督？這是官員實名舉報背后的深層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