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人員打人是權力的反叛

公務人員打人，現在不時發生。比如湖南臨武瓜農鄧加正被當地城管打死了，延安城管把自行車店店主當蹦床暴踩。

有人會說，打人的都是城管。其實不然。如果我們百度一下，各種局長打人的事件層出不窮，打人者有旅游局長、司法局長、人事局長等，處長、鎮長打人的新聞也不少。有些領導自己不打人，但他們動輒把警力拉出去，把老百姓打得頭破血流。

公務人員打人的情況，在先進的法治國家是難以想象的，相形之下，我們的情況就可以說是觸目驚心。我們把公務人員定義為“公仆”，照字面意思，就是公眾公用的仆人，本應“食人之祿，忠人之事”，在當家做主的民眾面前應當懷著一顆謙卑的心才是。在政治社會學中，公務員一般被認為具有馴服、謹小慎微的職業特征。而我們的某些公務人員卻在民眾面前捊袖揮拳，打人、罵人或者斗狠，甚至打死人或致人殘疾。

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呢？一般認為，官員打人社會影響不好，屬于“作風問題”。所以除非致死致殘，否則通常也就是一個紀律處分，然后官照當、錢照拿，輪到晉升的時候照樣是要晉升的。

但如果我們還能嚴肅起來的話，這其實是一個政治問題，而且處于政治的最基礎部分。公務人員打人，違反政治倫理，是對作為權力來源、公務人員飯碗來源的人民的背叛。這就像在中國傳統禮制框架內，兒子打老子或者孫子打爺爺奶奶一樣，是大逆不道的事。我們小看它、容忍它，無非意味著“禮崩樂壞”，即社會基本面的失范。

對于公務人員打人，有人會抱著“理解的同情”：城管打人是城管處于執法一線，自然就站到了沖突第一線，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腳？局長處長打人是因為官員也是人，他們也有“血性”，有時候難免不情緒失控。這是對官員打人的“換位思考”。

但制度就是一種馴化人性、管控情緒沖動的社會基礎設施，如果我們有心杜絕公務人員打人的事情發生，總不難作出有效的制度安排。譬如在香港，有官員打人斗狠的情況嗎？在中國傳統社會中，至孝純孝既不可能太多，而兒子敢打老子的事亦鮮有。這說明，規范是完全可能的，關鍵是我們是不是容忍官員打人這種現象。

西班牙思想家奧爾特加·加塞特在名著《大眾的反叛》中認為，“大眾民主”時代到來后，大眾甘于平庸，反叛傳統、信仰、責任和進取精神。而隨著中國經濟的高增長，官員掌握的權力越來越大，在制度不對此作出回應的情況下，官員的權力意識持續膨脹，蔑視權力來源幾乎就是官員自我意識的建構。深圳海事局原黨組書記林嘉祥說：“你們這些人算個屁呀，看我怎么收拾你們。”有些人雖然嘴上沒說，但他們內心也是這么想的。公務人員打人是一個符號，我們不妨稱之為“權力的反叛”。

對公務人員打人，我們必須旗幟鮮明地予以徹底否定，由此劃定一條權力倫理底線。如果僅僅提倡一種優良作風，官員就不知道底線所在。如果大部分公務人員并不以打人為恥，就很難以謙卑為姿態。對于公務人員打人，我們必須建立“零容忍”的共識，誰打人，誰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