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油坊的“鄉愁”，留與難留

“出油嘍，又是個收成的好年頭！”在泉州德化縣桂陽鄉洪田村的老油坊里，洋溢著豐收的茶油香。榨油師傅李輝斗一邊忙著，一邊介紹。李輝斗、李輝煌兄弟和父輩就是榨油人，他們見證了洪田村半個多世紀的榨油歷史。一到開榨季節，他們就放下手頭的活計重拾榨油手藝，而周邊一些村莊村民也大老遠來榨油。（3月3日《海峽導報》）

隨著社會變遷，過去的很多生產生活方式以及器物、圖景、社會關系等，也由熟悉變得陌生，并漸行漸遠。在這種時代發展的大趨勢下，洪田村的老油坊“一到開榨季節”又“出油”的盛況，大概也如夕陽西下前的“回光返照”。

老油坊“老樹著花”的盛況，一方面，是現代化工業大生產不斷顯現出各種硬傷，這樣的語境下對健康多了一份關注，對“現代油”多一份懷疑的人們，重新認識和更加相信了老輩人老辦法壓榨出來的油。

另一方面，這種盛況未必不暗合著一種情感的訴求。村里人開油坊，村里或鄰村人來榨油，熟人社會的溫馨信任滋潤著每個參與的人。在古老的油坊里，人們會有時光倒流昨日重現的親切感，可以重溫那種淳樸而自然的生產方式、人際關系。如此，老油坊的意義，還能起到一種滿足“鄉愁”寄托的情感和人際調適的社會功用。

然而老油坊還能維系多久？“土式榨油的手藝已經沒有年輕人學了”，榨油師傅李輝煌的話道出事實，也流露出淡淡的感傷。等到兩個榨油老師傅都托不起茶餅、壓不動液壓壓柄，老油坊里的熱鬧還能有嗎？“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這樣的愿景不僅適合城鎮化，也適合鄉村發展的思路。和老油坊一樣，鄉村還有很多其他這樣的“文化遺產”正在現代化的“侵入”下瓦解、消逝。等到全部都“蕩滌”干凈，和城市同化得一模一樣了，那時，鄉村在哪里？內心那一片柔軟而悠遠的“鄉愁”，將何處可依？

同樣是“落后于時”的事物，現代化高度發達的歐洲，“磨坊”這個充滿文化意蘊和“鄉愁”的器物被允許“無用”、象征性地留下來。留下后不但不顯得“土氣”，反而多了一層現代化與歷史感完美交融的韻味。

我們的“老油坊”也可以留下來，可以是一種歷久而彌新的“新器物”，可以是特定地區民俗的一種標志，也可以安放我們愈現代愈迷失愈懷念的“鄉愁”。留與難留，在于“老油坊”的自身歷史使命，更在于我們對“鄉愁”的認知、理解和渴盼及清醒的程度。在我們過去的發展史和文化史上，很多東西都是“失去之后才想再擁有”，但愿這樣的悲劇不要一再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