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強拆者說“對不起政府”是誰的勝利

河南省新鄭市龍湖鎮居民住房深夜遭強拆事件，出現戲劇性變化：被不明身份者將自己和妻子扔進墳地的張紅偉，接受采訪時表示：自己的行為犯了錯誤，對不起政府。張紅偉稱，已經和當地政府就賠償達成協議，補償標準和被強拆前鎮里給出的標準一致，他對這個結果表示滿意。

世間最沒趣的事情，就是面對讓人血脈賁張的野蠻暴力行徑，媒體和公眾尚在努力幫助弱者維權的亢奮之中，當事人自己卻已經毫無征兆地突然選擇認輸服軟。

夜半強闖民宅拖走主人棄之偏遠墓地，將未簽任何交易文書的他人房屋私自拆為瓦礫，這無論從哪個角度說，都是必須被繩之以法的野蠻暴力行為，與即將召開的十八屆四中全會“依法治國”主題格格不入。更何況，當地相關調查尚未有任何結果，被強拆者為何會突然做此選擇？

是當地政府溝通工作做得到位，還是事后補償給得到位？又或者，是被拆遷者實在給弄怕了，與惡勢力斗不起，因此唯有躲得起？被強拆者的明哲保身，與其說是一種自由，毋寧說是一種無奈。他做出這樣的選擇，自有其苦衷和理由；我們需要追問的，不是被強拆者為什么要這樣做，而是他這樣做究竟是誰的勝利？以后凡遇談不攏的拆遷交易，相關部門是否更有底氣照此辦理？

“夜半強拆”現場留下的一句經典臺詞是：“叫你和政府作對！抬走！”此刻，我們又聽到了另一句更為刺耳的臺詞：“對不起政府！”智商正常者都能想到，此番“夜半強拆”即便不是地方政府直接出手，也與其背后的支持或默許存在密切關聯。自己的家被半夜強拆了，當地政府沒有對未盡保護公民合法財產之責說“對不起”，被強拆者倒是首先說上了“對不起政府”，這簡直就是一種諷刺。

此前，當地官方通報將張家人描述成漫天要價的釘子戶，無理取鬧的刁民。被強拆后的一句“對不起政府”，究竟是經歷劫難后的“頓悟”，還是證明他們本來就不“刁”？能喊出“對不起政府”的人尚且被半夜強拆，當地的拆遷談判是不是也太霸道太缺少耐心了？能讓被強拆者說出“對不起政府”，當地政府也許會頗感得意——既輕松了結了這個全國熱點事件帶來的麻煩，更進一步樹立了自己拆遷有力的威嚴，和“叫你和政府作對”的恐嚇分量。

可在強拆者的得意勝利背后，卻是法律尊嚴徹頭徹尾的失敗。被暴力損害權益者，反過來對施暴者說“對不起”，說明他已經不敢相信“依法治國”，不敢“為權利而斗爭”，這無疑是法治信仰最不堪承受的悲哀。

舒圣祥（湖南 職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