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規則與邊界，官商關系就像“養小鬼”

近日，新華社《中國經濟周刊》推出一組封面報道《樓忠福的紅與黑》，勾勒出一個深度介入政治的浙商形象。作為企業家，樓忠福曾放言要奪政府權，曾擔任過東陽人大副主任，也曾聚攏一些走出體制的官員。樓忠福也曾把“抓機遇就是抓政治”作為自己的成功哲學，“抓政治”讓他贏得盆滿缽滿，政商關系打通到了北京；同時，政治也讓他陷入不法境地。樓忠福的境遇折射了這個時代政商關系的某些特征。

上述報道中，有兩個細節讓我印象深刻。其一，樓忠福老家東陽的官員的表現。報道稱，真正松一口氣的或許是東陽方面，“再也不用像丫鬟一樣了。”有人甚至開玩笑將東陽政府一些官員形容為樓忠福“忍氣吞聲的丫鬟”。其二是，身為共產黨員的樓忠福，人雖被雙規但”余威猶存“，有些人依舊婉拒了記者采訪，竟是懼怕樓家的權和勢，擔心樓忠福萬一放出來怎么辦。

這兩則消息佐證了樓忠福在東陽的影響力。隨著十八大后反腐行動的深入，越來越多類似的畸形政商關系得以曝光。樓忠福之于東陽的影響力，形同張新明、劉漢等人與他們各自的老家——一些首富往往連著“首腐”，每一個被查處的首富往往連著一串上上下下的官員。

這些問題富豪身上有些十分鮮明的相同點：他們有“魄力”，這種魄力既包括干合法的事情，也包括干不法的事情；他們善于處理政商關系，和政治走得很近，明里獲取政治身份，暗里則借關系在商業上上下其手。若非因為十八大后反腐風暴升級，這些人可能還會仰仗自己的成功學屹立不倒。

畸形的政商關系中，官員與商人的關系很像一種起源于東南亞的封建迷信活動“古曼陀”——大抵是，人們通過供奉一種物品來保佑自己的感情和事業等，這種東西很難駕馭，如果不能供奉好就會反噬自己的主人。由于“古曼陀”是由一些生靈的遺體制作，故內地會將其稱為“養小鬼”。

官商之間的利益共同體與這種“養小鬼”何其相似。改革開放三十多年，由于畸形甚至錯誤的政績觀，一些官員把地方政府辦成了企業，以營利為要務，將自己變成了政治企業家。這種營利沖動必然催化政商一體化，作為帶來直接利益的商人，就成了政治企業家用權力供奉的“小鬼”。這種一體化逐步演化為政商同盟并一起攫取利益，政府官員逐步變成商人的庇護者，甚至和商人共謀掠奪他人財富。據中新網報道，有關斯鑫良與樓忠福交往中的另一個傳聞，便是說斯鑫良深度介入震驚全國的吳英案，縱容樓家低價鯨吞吳英資產。

利益結盟并不會帶來什么牢固的聯盟關系，當商人身陷囹圄時，反噬就出現了。商人們自求多福，多會和盤供出所行賄的官員。斯鑫良即是在樓忠福被抓后落馬，而成都商人史振華被帶走之后，李春城也于不久后落馬。

樓忠福有野心，劉漢則在臨刑前后悔自己野心太大。是什么讓他們的野心變成了自毀前程的失心癥，問題或在于權力的邊界與規則失范。只有規則與邊界的建立，才能阻止野心的信馬由韁。我們不能指望官員與企業是圣人，唯有扎緊制度的藩籬才能解決根本問題。過往，以樓忠福為代表的一類人上人，正是借助權力邊界的模糊與規則意識的薄弱，才在政商兩界上下其手。十八大以來，旨在簡政放權、強化市場作用的一系列政策出臺，它們無不是在技術層面為政商關系確定邊界與規則。日本軟腦集團創始人宋文洲曾撰文表示,“企業家都是政治高手,越是成功的企業家,其政治手腕越高。而這種手腕就是對于邊界與規則的清醒認事，不越界方得商海的自由馳騁。”

“養小鬼”有克主之說，與其說是克主不如說自己迷失在了現實與虛幻之中，走火入魔。同樣的，當迷失了邊界與規則，政商關系也就離毀滅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