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吾友宋志堅君的一篇文章《尊卑有別的無意識》。大致是說，所謂尊卑觀念其實是一種封建殘余，這種尊卑有序的等級觀念，無意識地殘存在國人的腦子中，“溶入血液，滲入骨髓，使人防不勝防”。宋君此文是因為看到張雨生先生的文章有感而發。張先生的文章題目是《“視察”杜甫草堂》。光是題目就有趣，常人稱“游覽”、“游玩”或“參觀”，用在領導身上就得稱“視察”。題目使人聯想到現在領導的“親自講話”、“親自打傘”，甚至于“親自吃飯”、“親自穿衣”了。

中國的封建歷史堪稱世界之最，這種等級觀念確是根深蒂固。如果不遵此道，重則身敗名裂，輕則也是四處碰壁。老呆愚鈍，覺得尊卑有序，有些是禮義所需，有些卻實在是令人哭笑不得。現在我就講講自己在職場經歷過的兩件“尊”“卑”往事。

先講“卑”。改革開放之初，我在縣物資局任副職。當時搞“橫向聯系”很時興，所謂“橫向聯系”，就是通過一些同鄉、同學、親戚、朋友，老上級、老部下、種種可能想到的關系，用請客送禮聯絡感情甚至可以說是賄賂的手段，拉關系，織網絡，削尖腦袋鉆國家政策的空子。那時上海寶鋼剛成立，一位紹興老鄉在那里任書記，我們就利用老鄉關系與他套近乎，想弄點計劃外鋼材彌補計劃指標的不足。老局長隔三差五帶著我去上海，當時沒有高速公路，104國道又擁堵異常，往往凌晨5點出發，走走停停到上海已是晚上10點多。“鄉下人”出身的我，坐小車要暈車，聞到汽油味就條件反射。車輛擁堵，走走停停，一路嘔吐，下車時雙腿疲軟，腳步飄浮，臉色發白，恍似大病一場。

暈車又與座位有關系，一般是前排靠窗不暈車，對于轎車就是駕駛、副駕駛兩個座位。現在我才知道，真正的首長是坐在副駕駛后面的位置，據說這位置安全系數最高，副駕駛座與駕駛員后面是警衛人員。可是我們的局長也是個老土，認為副駕駛座的位置是首長座，所以他老是愛坐這個位置。那輛小車很不夠格，檔次低、個子小，是蘇聯的“拉達”。但是，當時已經是不得了了，雖然它顏色是紅的，酷似消防隊的救火車。老局長平時說的是紹興土話，但一說到“拉達”，總是愛卷著舌頭說部隊的官話：“我有一輛臥車”。我也不知道臥車是什么車，只知道無論如何不會是這輛“救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