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戲如人生

《戲臺》初見，舞臺上幾根柱子，幾副門簾，一個大氣又一目了然的布景展現眼前。兩個半小時的演出，沒有幕布的轉移，不需要轉場的敘述，一個戲班子的后臺，演繹了世間百態。眾人對大名角金嘯天的期待與金嘯天的缺席，洪大帥想聽戲和對滿肚“棒槌”的外行的追捧，金大班想要夾縫求生心中卻對祖宗對經典的那點底線執著，種種沖突放在有限的環境里，造就無限的思考空間，造就一幕幕啼笑皆非的效果，令人捧腹之余陷入深思。

戲劇的荒誕，在于其放大夸張生活中的丑態，放置在激烈的沖突中，讓人感受劇作者的心意。劇中的丑態不勝云云，印象頗深的當屬六姨太的放浪追星，為了追逐“偶像”不惜出軌，攜款私奔，結果卻是所謂的偶像換了人都認不出來。盛世浮躁，人們追求的到底是“盛名”本身，還是盛名之下的實才，亦或是追求盛名者時帶給自身的虛榮感，觀劇者心有所獲。

而全劇的主線亦是一出丑態，一個賣包子的外行登臺唱戲，而底下卻是叫好云云；外行的洪大帥槍眼子底下篡改劇本，侯班主硬是讓項羽過了江東。這樣的丑態引起哄堂大笑，卻品出其中的五味雜陳。陳佩斯飾演的侯班主在亂世中的委曲求全，折射著小人物在現世中無奈的妥協與將就。面對粗暴蠻橫的干涉與指揮，內心再不平也不敢大聲反抗。上要奉承領導，下要安撫眾人，周旋于軍閥團與戲班子之間，拿捏安妥，收拾一個又一個的爛攤子，最后卻還是攤上槍指腦袋的結局。這里淺層次上似是諷刺藝術在權力面前的無力，往深層次一想，不過是劇作者用戲臺這一幕折射著現世中小人物的勉力掙扎之下的無力。所幸，最終項羽還是自刎江東，《霸王別姬》依舊按著劇本結束，戲臺上誓不過江東的項羽，和劇場暗淡下侯班主那句“地道！還是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地道！”似乎呈現著侯班主心中最后的底線，也暗示了劇作者陳佩斯內心的那點倔強與不妥協。

能引人深思的才是好劇，品評劇中的臺詞，細研演員的演技，欣賞舞臺的布景，這些都組成了我看《戲臺》時的狀態。如魯迅先生那句“悲劇是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喜劇是將那無價值的撕破給人看”，這出《戲臺》，畫著喜劇的臉譜，卻在讓人哄堂大笑后內心涌現淡淡的悲傷，笑中帶淚。同為浮塵中的微小的人物，體會著那種身不由己與無奈妥協，卻也還堅持著內心的底線與原則，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演員們演好了《戲臺》，而觀劇者如我也努力演好人生這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