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首事件行將收官，問責與刑拘幾乎同步啟動。各路意見領袖的高見，約略讀過幾篇，立場與見解的基本面雷同。一個時代的話語場已經庶幾形成。7月30日，《時代周報》還在發表文章，稱這5位死者親屬，曾經為配合事態的平息，向政府部門妥協，與石首官方簽署了一個免責協議，白紙黑字寫有事后不追究責任的條款。然而石首某些官員出爾反爾、背信棄義，將死者家屬拘捕問罪。亦即，在問責之后，還要釋放涉嫌“打砸燒”的死者家屬？

我想先弱弱地問一句，除了死者家屬，為何不呼吁一概釋放其他涉嫌“打砸燒”的人？顯然和“免責協議”有關，我想就此先表達一下自己的異見。所謂“免責協議”的原文是：“死者家屬在6·17整個事件過程中所發生的非組織、參與打砸燒的其他行為(如拉橫幅，買東西的行為)，市政法機關免予處理”。單就文本本身，說的是對“拉橫幅”之類行為不予追究，而“打砸燒”的行為則不豁免。正常人對此應不會理解偏差。但為什么在警方抓捕涉嫌“打砸燒”的五位家屬時，輿論眾口一詞咸云背信，我確實沒能理解。

或者再退一步，免責協議如果確實承諾豁免死者家屬任何刑事責任，它是否具有法律效力？顯然沒有。那要怎樣善后？是讓沒法律效力的協議由此有了法律效力呢，還是讓簽訂協議的相關官員接受問責而協議終歸不能成為刑事犯罪的護身符？在我看來，毫無疑問是后者。

我贊同對石首相關領導的問責，因為他們對事件處理不力。但從現有的信息看，他們的問題也僅是處理不力而已，似乎并無主動明顯的違法行為。在這個問題上過于上綱上線，似也不夠公允。

我再退一步，即便石首相關官員有明顯的違法行為，這也不能構成對涉嫌“打砸燒”行為的豁免。從現在公布的信息看，證據指向死者的遺書是本人所寫，他也確乎是從高空墜落。僅僅是憑借一些傳言和想象中的毀尸滅跡，家屬拒絕公安機構尸檢的要求，在后來事情基本明朗的情況下，仍然試圖索取22萬元的高額賠償。這就是所謂的“配合事態的平息”？如果，這些家屬還組織和參與“打砸燒”，為什么不能對他們采取司法手段？

讓我再退最后一步。即便要對死者家屬進行豁免，也請履行司法的程序，在司法審判的過程中完成對他們的從輕、減輕或免予處罰。這個道理并不高深，平時也常被意見領袖拿來做論證時的長矛，如今緣何走向過度政治化的道路？有的社論公然要求新任的市委書記釋放涉案家屬，難道這不是對程序正義和法治的一種褻瀆？

意見領袖在追求公正的過程中，可能背離公正過遠了，并有屈從于民粹的趨向。我們在強調一種價值(對政府的監督)的時候，是否疏忽了另一種價值(譬如法治，和民間的理性非暴力)的重要性？

我很惶恐，是什么使我們的意見領袖們陷入一種低級錯誤的泥沼中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