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共中央、國務院日前印發《關于加快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的意見》。作為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推動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的綱領性文件,意見提出,完善責任追究,建立領導干部任期生態文明建設責任制。對違背科學發展要求,造成資源環境生態嚴重破壞的要記錄在案,實行終身追責,不得轉任重要職務或提拔使用,已經調離的也要問責。
先有現實追責再來終身追責
王聃
去年年底,國務院辦公廳就發布了加強環境監管執法的通知,明確提出建立倒查機制,實施生態環境損害責任終身追究。而這一系列的動作,都是對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中“建立生態環境損害責任終身追究制”內容的具體落實。《決定》明確提出,探索編制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對領導干部實行自然資源資產離任審計。建立生態環境損害責任終身追究制。此次以兩辦的名義來出臺專門文件,說明生態終身追責制建設正在穩健推進。
很顯然,相比起以前的種種環保治理舉措,領導干部生態終身追責制之所以值得期待,如同媒體所指出的,是因為它直擊了當下環保問題的核心與關鍵。為什么生態環境問題的治理始終不盡如人意,就是因為不少地方的領導緣于政績的因素,始終難以對環保問題較真治理,甚至本身還成為地方生態環境向差的制造者。建立生態責任終身追責制,既是設立了政策紅線,令一些只見發展不見生態的地方領導卻步,亦必將起到政績導向的作用,正向效應良多。
在一個無法正常呼吸的年代,生態責任終于被提到了應有的高度,這催人擊掌。不過我以為,要讓生態責任終身制得以完整實現,可能依舊沒有想象的那么容易。一方面,生態文明本身就是個宏大的詞匯,不便于量化的結果,就是難以找到懲戒的邊界;另一方面,所謂生態責任終身追責,它更是一種長期性的制度安排,而倘若眼下種種因地方領導而生的環保事件,都無法被追責,那么即便有著事后的生態追責終身制,以及被懲戒的官員,也很難說此種懲戒是圓滿的。
先有看得見的生態追責,然后有生態責任終身追究,這是不能不被厘清的邏輯。換句話說,即便有著生態責任終身追究制的出臺,治理的思路仍然應該是:盡最大可能地讓環境問題在發現時就被處理,讓那些以生態為代價去換取政績數字的官員,在任上即被處理。而這恰是現實治理的難點和重點所在,沙漠排污、河流變色,類似的環境污染事件比比皆是,然而鮮見被處理者。即便是在一部號稱長了牙齒的新《環保法》出臺之后,媒體的報道顯示,類似事件的改觀亦不明顯。
到底有沒有一只足夠大的口罩,能讓人幸免于那團撲面而來的霾?當生態問題日常性地出現在大多數的地方,我們又該向何處去?除卻坦然直面的態度,以及不斷推進的治理舉措,不會再有其他的救贖之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兩辦下發意見推進生態責任終身追究制,這是一個積極的信號。當務之急,是各個地方出臺相關的細則,讓生態終身追責能夠被現實推行。更重要的方面,仍然是依據新《環保法》,讓現有的約束和追責被切實執行。不是所有的問題都要留給終身追責制。
終身追責需要配套制度
何勇海
生態嚴重破壞終身追責的說法,公眾并不陌生。2013年5月2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大力推進生態文明建設進行第六次集體學習時,習近平總書記就指出,要建立責任追究制度,對那些不顧生態環境盲目決策、造成嚴重后果的人,必須追究其責任,而且應該終身追究。此后一些地方將之寫進地方政策。此番,中共中央、國務院終于將之寫進推動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的綱領性文件,顯然是個可喜的進步。但如何讓破壞生態終身追責落地,卻面臨著不少現實阻力。
首先,生態破壞到什么程度才叫嚴重?這到底有沒有可以評判的依據?近年來,生態環境保護存在著官方立場與民間立場之爭,官方立場與民間立場之間的感受差距懸殊。比如對于某些區域的環境污染、生態破壞,在絕大多數普通老百姓的切身感受里,已經可以堪稱嚴重了。然而在官方那里,卻可能被輕描淡寫,似乎根本不值一提。比如有新聞報道稱“企業排放污水把大片長江染白,而環保部門稱污水達標”,生態破壞是否嚴重,到底由誰說了算?
其次,生態嚴重破壞的責任真能分得清嗎?因短期政績需要,很多領導干部為任一方,要“金山”不要“青山”,違背科學發展要求盲目決策,導致生態環境問題多發。這些問題的潛伏期隱蔽而漫長,在領導干部離任多年后才可能顯現,能否找到責之所在,然后有責可追?盡管規定要求對決策人記錄在案,但誰又會甘冒未來被終身追責的風險任由記錄?大多要將個人決策進行“喬裝打扮”,炮制成“集體決策”或“上級指示”等,能奈他何?換了多任領導,多任甚至對前任、前幾任決策進行了重大變更,生態嚴重破壞的賬到底算在誰頭上?
此外,生態嚴重破壞,誰又能對領導干部予以監管和追責呢?環保執法部門本對環境保護承擔監管責任,然而,環保執法長期偏軟,像“小媳婦”一般在地方領導干部面前直不起腰來。雖然新《環保法》賦予環保執法部門足夠的權力,甚至可以追究地方行政單位責任,乃至讓地方單位的領導引咎辭職,但敢不敢“亮劍”,會不會較真,甚至會不會與行政單位沆瀣一氣,頗讓人不放心,除非在日后,拉出幾個嚴重破壞生態的典型出來讓公眾瞧瞧。
故而,要讓生態嚴重破壞終身追責落到實處,還需要出臺剛性、具體、可操作性強的配套制度。比如,生態破壞到什么程度才叫嚴重——事實上,生態破壞不必非要達到嚴重程度才追責,只要對生態環境有損害就可追責,損害越大追責力度應越大。又如,一人或多人乃至集體決策造成生態破壞,如何區別追責,是否要讓“一把手”負總責?還要建立環保部門和公安、司法機關聯動機制,完善信息公開、公眾監督制度,暢通環境公益訴訟渠道,形成一股保障生態嚴重破壞終身追責落地的合力。 |